那是始料未及而目眩神迷的初恋。

    ——摘自谢临月《月亮港湾》日记本

    第六章

    周末的美好清晨。

    谢临月是被敲门声吵醒的。

    她顶着鸡窝头,眼睛甚至都没有睁开便去开了门。

    在开门的瞬间,谢临月宛如被猛灌了七杯浓缩美式,瞬间清醒。

    在那风驰电掣的三秒钟内,她快速回忆起自己穿着一条不适宜见人的凯蒂猫睡裙,还有因为昨天熬夜剪视频憔悴的神情。

    于是,谢临月扒着门,将身子藏在门后,只开一点点缝,方便露出她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。

    丝毫没有邀请赵宥齐进入家门的打算,“宥齐哥哥早,你找我哥哥么?他一早出门不在家。”

    赵宥齐学着她弯下腰,与她平视,似是不解她为什么要用这样奇怪的姿势和人站在门口聊天,“我不找你哥哥。”

    “我爸妈也不在。”

    赵宥齐直了直身子,单手撑在门框上,“那真巧,我找你的。”

    谢临月头顶冒出几个小问号,“找我?”

    “谢学妹前天还说,只要我妈妈不在家,就带我回你家。现在连门都不给我开了?”

    谢临月抿抿唇,松开了控制着缝隙的门把手。

    下一秒,门重重合上了。

    门外和门内的人具是一愣。

    谢临月大脑几乎乱成了一锅粥。

    她在干什么?将偶像拒之门外,还朝他摔门。

    她有点抓狂,不知道该如何解释。

    “小姑娘安全意识还挺强,爸妈不在家,坚决不给任何人开门。”赵宥齐隔着门说道:“我找你真的有事,你方便的话一会儿来我家?”

    谢临月脸颊是烫的,手脚是冰凉的,怯怯回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十分钟后,洗漱打扮完毕的谢临月站在了赵宥齐家门口。

    还没等她敲门,门已经被赵宥齐率先打开。

    谢临月有几分心虚,“赵敏阿姨呢?”

    “还在壹京没回来。”赵宥齐边说,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乳酸牛奶递给她,“没吃早餐吧。”

    爸妈哥哥都不在家,确实没人给她做早餐吃。

    “谢谢宥齐哥哥,你找我什么事?”

    赵宥齐挠了挠头,指了指自己房间,“走,进去说。”

    他脸上带着笑意,像个引人犯罪的狐狸。

    谢临月脑子里立刻被一些无法描述的画面填满。

    一大早,两家都没有长辈在,孤男寡女,共处一室。

    赵宥齐今年十七岁了吧,正是少年对某些事情处于极度好奇的年龄。

    想到此处,谢临月耳根都是发烫的。

    她是应该半推半就的接受,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?

    在走向卧室的几秒钟内,她思考自己虽然喜欢他,但还没到如此地步。

    就在赵宥齐即将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,她双臂护在胸前,急切说道:“宥齐哥哥,我今年只有十五岁,还没有成年,这是犯法的。”

    赵宥齐手上动作顿住,似乎没有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。

    许久,他才笑了起来,是那种露出八颗牙齿的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谢临月这下彻底知道自己是会错意了,羞耻感将她笼罩。

    一种名为委屈的情愫油然而生,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出那种话。

    赵宥齐注意到她变了脸色,立刻收住笑声,“你刚刚没有做错。去男性家里,有点防备心,这是正确的。”

    谢临月只是觉得太丢人了,自从她和赵宥齐认识后,一直都在说错话,办错事。

    赵宥齐拉开凳子,扶着她肩膀让她坐下,“我刚刚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,真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会觉得我很自恋么?”谢临月眼睛红红的,像只兔子。

    “这怎么能是自恋呢?无论在任何年龄,校园或者职场,恋爱或是婚姻,女孩子从来都是弱势群体,所以哥哥觉得你刚刚那样直言的警告非常好。”说完,赵宥齐还又揉了揉她的脑袋,意为安慰。

    赵宥齐:“你没有做错,所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谢临月:“我只是害怕你觉得我很奇怪。”

    赵宥齐弹了下她额头,“没有觉得你奇怪,只是有点好奇谢学妹的小脑袋瓜里还装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谢临月缩了缩脖子,这下彻底挺直了腰板,“我们女孩子的心思,你少猜。”

    其实也不用猜,因为装的很多都是你。

    “那就不猜了,慢慢了解。”赵宥齐转过身子说道。

    谢临月心尖一颤,想问什么是慢慢了解。

    但还是在他又转过身来时,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“我找你,是想让你帮我一会儿搭个戏。”赵宥齐将一沓打印纸递给她,坐到床上说道。

    谢临月略略疑惑,“我么?”

    赵宥齐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其实从昨晚开始,他就在反复琢磨即将要试镜的剧本,但无论他对着镜子怎么练习,都找不到导演说的那种满是爱意的眼神。

    他一大早就给导演打电话。

    导演听到他所说的疑问后,问道:“你谈过恋爱么?”

    赵宥齐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导演又问:“那有没有喜欢过女生。”

    赵宥齐沉默下来,半晌才回道:“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,但剧本里,男主角的喜欢是明确坚定的。”

    导演:“你没有演过爱情剧,一时找不带代入很正常。我教你最简单的方法,找一个和女主角类型很像的女孩,陪你搭搭戏,找一下感觉。”

    这在剧组很常见,为了快速让男女主角增加了解和感情,导演甚至会在开拍前,让男女主单独出去玩培养感情。

    导演:“我给你发一段没有女主台词的片段,你就让她坐在你面前就好。”

    赵宥齐试镜的电影名叫《初恋》,导演又给他推荐了几个初恋类型的女星,“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朋友,你选一个比较合眼缘的女星照片摆在对面也可以。”

    但其实在导演给他提议的时候,他脑海中已经快速闪过一个影子。

    谢临月翻看几页剧本,“是你高考完要进的组么?”

    赵宥齐:“编剧还正在磨剧本,不会这么快。”

    谢临月眼神闪烁,心中不免嘀咕道,是爱情题材呀。

    赵宥齐:“我给你说一下,要试哪一段,你没有台词,全程看着我就好。”

    试镜片段是男女主角少年时期的一个高/潮剧情,那是他们在青春里做得最疯狂的事情。

    因为早恋被举报,一向品学兼优的男主被老师要求写检讨,并在升旗仪式后当着全校读出来。

    -

    赵宥齐起身,将谢临月的凳子往后推。

    他披上蜀市一中的校服,站在窗下,阳光从他肩上洒落,他就是少女心中初恋的模样。

    初春的光十分柔和,一点也不刺眼,就如赵宥齐一般,总是给人春风和煦的感觉。

    少年眉眼清澈,清隽爽朗。

    阳光下,他拿着一封检讨书,目光迥然坚定,声音嘹亮激昂,“我是高二二班百弋,今天站在这里,当着全校老师和同学的面,做出自我检讨。我早恋了!”

    他说话时,视线落在谢临月身上。

    起初,他眼神会有闪躲。

    直到说出‘我早恋了’时,那种坚定爱意的眼神,从他眼眶中迸发。

    谢临月承受不住那样的眼神注视,她觉得每一秒都在让自己沉沦爱意中。

    心让她低下头,直视不起赵宥齐的视线。

    但也正是谢临月那一秒的躲避视线,赵宥齐迅速进入角色。

    他心爱的人,羞愧的低下头,因为全校都在责怪他心爱的女孩,将他这个天之骄子拉落下水。

    那一刻,他眉心紧皱,检讨书也被捏的皱皱巴巴,“我早恋了,作为老师心中的好学生,同学们的好榜样,我知道你们肯定很失望;作为父母眼中的骄傲,我知道他们此刻正为我担忧,是否会因为早恋而受到学校的记过处分,从而失去保送名额。”

    谢临月微微抬起头,那一刻,不知为何,她鼻尖一酸,眼眶内充满泪光。

    她的爱意也是那样不见天日,也难见天日。

    她需要好好藏着那份喜欢,在未来无数个没有他的人生里,反复品味。

    赵宥齐看着她,心脏猛然收紧,不知为何,他的情绪被带动。

    因为那不知是被阳光折射的光,还是泪光,将他所有的骄傲击垮。

    他将检讨书扔在地上,坚定地,满是爱意地,直视着她说道:“但是,我并不觉得自己错了。我只是在最好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女孩,如果因为一个保送名额,我就要做出与她断绝所有关系的保证,我做不到”

    谢临月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他,那一刻,她心中有一个声音。

    见识过了宇宙,还如何甘心做一个平凡人。

    因为见过了如此优秀的人,她如何再去找到一个如他这般的人。

    “所以,老师您可以给我处分,甚至失去保送名额的机会。但是这个手我恐怕是分不了,我愿意和她一起努力,考入我们想去的学校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,我真的太喜欢她了。”

    那个初恋般的少年,踩碎了一地的光。

    缓缓走到她的面前,少年脸上的笑容是那般耀眼,声音温柔的如三月的春水,“你一直说我欠你一个告白,刚刚那个算不算?”

    四目相对时,谢临月第一次看到宇宙。

    那是始料未及而目眩神迷的初恋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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